岩头山村300多亩油茶树上,已经结出硕红的果子。秋日的风,低低地吹着,红果子在风里摇曳、等待。它们在等待那个曾经在山坡上随处撒欢的少年郎、那个执意放弃生意留在山上的倔强汉子、那个为了村里的发展四处奔波却总是满脸笑意的“村长”。然而,它们却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他就是吴贤解,是岩头山连续三届高票当选的村委会主任,当地村民都管他叫“阿解”。为了抢通在台风“鲇鱼”中受损的通村公路,10月27日中午,他坐着一辆装满修路石子的农用车往山上赶,不幸跌下40多米深的山崖。11月3日凌晨,伤势过重的阿解带着对村民们的无限眷恋离开了,年仅43岁。
他的心,被村里多种事务填满了
岩头山村是高楼镇东岩社区最偏僻的村庄,全村户籍人口仅200多人。从山上到山下,步行要1个多小时,山下坐车到市区,还要1个小时。期盼富裕的村民都下山了,连一些老弱妇孺都租住到山下。吴贤解曾是下山村民中的一员,但是后来,他又回去了。
吴贤解还没当村委会主任时,他在瑞安市区开着一家机械零件加工厂,厂里有十几个工人。吴贤解为人勤奋、实在,小工厂生意不错,日子也算过得富足。那是2007年之前的事了。
有几次,吴贤解回到村里,看到一些低保户,就想着帮帮他们,给他们送点钱,送点米。
75岁的村民吴贤德,患有高血压。“阿解,我这脚肿了好多年,带我去看看吧。”吴贤解二话不说,扶起他上医院,帮他支付医药费。
村民刘仁合上山采草药,突然头疼,吴贤解急急忙忙把他从山上背下来送去治疗。
阿解人好。村民们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打心里喜欢他。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感到莫大的信任。
有一种人,你不能让他感到你在信任他,那会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地忠诚。可偏偏,阿解就是这样的人。
2005年,吴贤解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2007年,村民选他当村委会主任,一当就是三届。
“后来我得了病,做了场手术,这两年村里的事情都是他在张罗。”岩头山村党支部书记吴全平说。当选村委会主任之后,吴贤解就把工作重心放在了村里。一个星期,总有三四天住在村里。
“他几乎去过每户村民家里,知道每户村民的情况,他们需要什么,他总想办法帮忙办到。”吴全平说。
自从把精力转到了村里以后,吴贤解自己的小工厂就处于半停半开的状态,基本靠妻子朱小微打理。“他的心,被村里多种事务填满了,再也回不到家人的身边。家成了他的后勤基地,管吃管住不管事。只要村里有事,无论家里有多大的事,他撂下扭身就走。”朱小微说。
别人干不成的,他能干成
只要吴贤解在村里,每天早上7时,早起的村民都能看见在村里转悠的他。他会和村委其他人碰一碰,村里有些啥事情,哪些急着做,哪些可以缓一缓,谁去盯着干什么,就都有了眉目。
岩头山村在山上,很偏僻,村里的收成可想而知。想发展村集体经济,就要找项目、抓发展。那个他幼年嬉笑撒欢的地方,吴贤解不止一次地想:山地整理平坦了,弄个油茶基地,可以吸引村民返乡种植;把鱼塘修好,发展养殖……
山里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想到鱼塘和油茶的丰收,他就会一个人傻笑起来。
除了自筹资金,村里集体经济几乎空白,高山上发展,困难重重。
高楼镇副镇长林启宇分管农业,他就住在吴贤解的母亲家隔壁,吴贤解委托母亲有空去“说情”,说说村里鱼塘的事、油茶的事,多争取些补助。母亲说,“这老是去说情,怎么行?”
“又不是为我自己,怎么不行?”他说。
后来,连高楼镇党委书记林朝进都知道“阿解的母亲”。上头有什么扶农政策,林朝进就找林启宇商量:岩头山村虽然是个小村,山高路远,可不能成为被遗忘的角落,该给的优惠政策,一定要给。像阿解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干部,要全力支持。
2013年,在多方筹资、帮助下,岩头山村开垦了300多亩荒置林地,开发出油茶生产基地,还成立了岩头山村油茶生产专业合作社。
自家门口有了合作社,不少村民在家门口有了活干。村民还拜托他:山下的房子都是租的,叶落要归根,我们还是想回去的呀。
吴贤解明白村民们的建房愿望,他又开始跑起旧村改造来。
某日一大早,高楼镇国土所办事大厅来了一个年轻人,一开口就吓了工作人员一跳:“同志,我想把整个村80户旧房改建的手续都办了。”
这个人就是吴贤解。那时,吴贤解刚上任不久,还不是特别清楚旧村改造工作的程序。“他看村民大多不识字,担心他们一急违章搭建,不知合法审批,干脆把他们的申报工作‘承接’过来。”
大家被吴贤解的行为逗笑,继而触动,相关部门同意他们由村集体先提出申请,再由村民逐个落实具体审批手续。
“别人干不成的,他能干成。”高楼镇东岩社区党委书记朱仁放说,遇上笑眯眯的吴贤解,再大的烦恼都不存在了。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对上级指派的任务他从来二话不说,带头抓落实,村里每年的目标考核及他个人的村干部任期综合评价均排在社区前列。
为通村公路,他垫钱筹钱
村里所有发展,归根结底就是缺一条通村公路。
这条路是吴贤解一上任的时候就琢磨着要造的。他的外祖父就曾经跟他讲过,一定要为村里修一条路。
经过测算,通村公路总长7公里左右,总投资需220万元。2012年,为了发动大家捐款造路,吴贤解带头捐资5万元。接着,其他村“两委”和外出务工的村民也都出钱出力,先后凑了70多万元。
东岩片的外出经商能人恰好都在江苏盐城参加大会,吴贤解知道后立即赶赴盐城,募集到十几万元修路款。高楼镇政府先后两次通过“一事一议”给予80多万元财政资金补助。
即使是这样,还是存在较大资金缺口。为了村里的事,吴贤解将自家厂里的20万元生产资金腾挪出来,垫到这条道路建设中去。
“他骨子里并不想厚脸皮到处讨钱,即使是为了大家。”朱仁放说,只要可以自己做的,他坚持自己做。为了这条7公里长的山路,他带领村里人吃住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苦干1年多,眼看着土路铺成了石子路。
造路以来,吴贤解经常开着他的私家车在工地上跑,从未在村里报销任何费用。负责道路修建的包工头王亨顺,常拿他的汽车轮胎说笑:“这换的是第5只了吧,我亲眼见你开废了4只。”
到目前为止,工程还欠款30来万元,村里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来,王亨顺知道吴贤解的为人,同意先欠着。“有阿解在,哪怕他砸锅卖铁,亏钱也要帮助村里修到底。”
为早日修好路,他走了
今年9月28日,受台风“鲇鱼”影响,岩头山村的这条石子路受损严重,一些路段底下石基出现松动。
台风过后一个星期,天气好了,吴贤解就带着村“两委”成员修复损坏的道路。天气时好时坏,路只能修修停停,10月27日那天,正好修到一半的位置。
10月27日中午12时多,隔壁梅树岭村党支部书记章方卓看到吴贤解吃完了饭往山上赶,问他:“中午也不休息一下?”
吴贤解说:“要赶着把路修好呢。”
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吴贤解和村民们最后一次见面。
随后,吴贤解就坐上了一辆农用车,拉着石子往山上赶。
13时40分多,农用车沿着先前修好的路继续往上行驶,结果路坎塌了,农用车摔下40多米深的山崖。
“阿解的车翻下去了!”村民大惊。
40多米的垂直陡峭山崖令人倒吸一口气,可赶来救援的村民们一听到落崖的人是吴贤解,都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往下爬。壁立的山崖,想爬下去谈何容易?村民们拿来三股坚实的麻绳,上面十多个村民拖着,下面一个拉一个,一个接一个往下爬。
“阿解阿解,你看看我,你用力咬咬我的手指。”
“不打紧的啊!阿解,你要挺住,不打紧的啊!”镇、村里的多名干部,七尺男儿,边说边掉泪。吴贤解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头部受创严重。听到乡亲们的呼唤,他嘴巴动了动。
事发当天,高楼镇所有干部、东岩社区18个行政村的村干部全部赶到,一路护送吴贤解至市人民医院,久久不愿离去。
当晚,医院里来了近百位村民,他们守在医院外,盼着他好起来。
“阿解帮助我们,从不告诉别人。”一位低保户说。
“逢年过节,阿解都来看我。”村孤寡老人也赶来了。
吴贤解抢救的一周时间内,几十位村民日夜在医院坚守,他们红着眼睛,一边祈祷,一边细数着他的种种好。 11月3日,因伤情过于严重,吴贤解抢救无效溘然长逝,生命的时钟永远定格在43岁。消息传来,整个高楼镇笼罩在悲痛中。
[后记]
“9年了,村委会主任的每一个日子几乎都是这样,忙碌琐碎、疲惫奔波。阿解一定是累了。”昨天,话声未落,与我们同行采访的干部已是哽咽,泪流满面。
我们站在岩头山村新建的通村山路朝前看,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老远的地方。山上的油茶树结出了大大的果子,那排吴贤解时常路过的笔直水杉,质朴,挺拔,直指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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